加拿大原住民寄宿學校 加拿大原住民生活


文/Aseem

虛偽的道德態(tài)度和表面的物質補償,都不足以讓原住民對自己奪走的一切和解。只要土著人民的條約權利繼續(xù)被踐踏,資本繼續(xù)從他們身上榨取剩余價值,資源繼續(xù)從他們的土地上被掠奪,“和解”就只能是一個煙幕。原住民發(fā)動的斗爭運動需要與廣泛的勞工運動結成聯盟,將反壓迫與反剝削結合起來。

加拿大原住民寄宿學校 加拿大原住民生活

追求“真相”,達成“和解”,不僅需要政治行動和政策變化,也對歷史敘事、認識論和知識生產提出了深刻的非殖民化要求。打破殖民神話需要回歸原住民的歷史主體性。

加拿大原住民寄宿學校 加拿大原住民生活

當地時間2021年5月27日,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坎盧普斯,當地當局調查了一所前印第安寄宿學校的遺址,發(fā)現了埋在那里的215名兒童的遺體。

加拿大原住民寄宿學校 加拿大原住民生活

當地時間5月27日,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坎盧普斯(Kamloops)發(fā)表聲明稱,在當地一所前土著寄宿學校的地下發(fā)現了215名兒童的遺體。死者中最小的只有3歲。由于故意隱瞞和丟失文件,沒有這215人的先前記錄。盡管許多寄宿學校的幸存者知道群葬墓的存在,但由于缺乏證據,沒有人相信他們。這一發(fā)現證實了這段黑暗的過去。

兒童遺骸

校園寄宿學校成立于1890年,最初由天主教會管理,1969年由聯邦政府接管,直至1978年關閉。它曾是加拿大最大的土著寄宿學校,注冊學生多達500人。在Kamloops寄宿學校發(fā)現的集體墳墓是迄今為止最大的。幾十年來,在加拿大其他地區(qū)的前寄宿學校中發(fā)現了許多類似的匿名集體墳墓。聯邦政府從未就如何處理寄宿學校兒童死亡問題制定官方政策。出于對相關費用的考慮,印度事務部門經常拒絕將孩子的遺體歸還給家人和社區(qū)。所以那些死在寄宿學校的孩子,一般都是埋在學校里面或者學校周圍。

根據《印第安人法》實施的土著寄宿學校制度的主要目的是將土著人與其文化和社會隔離開來,形成他們對歐洲文化傳統的認同,并使他們融入主流白人社會。寄宿學校不允許有原住民文化活動,也不允許孩子說自己的母語。在許多學校,學生是用數字來稱呼的。他們不僅失去了部落從屬關系,而且他們的條約權利也被完全忽視。包括性虐待在內的各種虐待屢見不鮮。此外,許多幸存者離開學校后會陷入代際創(chuàng)傷的惡性循環(huán)。在很多人看來,寄宿學校無疑是一種滅絕種族的制度。

遺體的發(fā)現在加拿大全國引起巨大震動,多地降半旗致哀。人們自發(fā)地在公共場所擺放童鞋、玩具和蠟燭,悼念走失的孩子。加拿大總理賈斯汀·特魯多(justin trudeau)表示,他“對將土著兒童從他們的社區(qū)帶走的可恥政策感到震驚”,并稱這一事件“痛苦地提醒了我們國家歷史上黑暗和可恥的一章”。他說:“可悲的是,這不是一個不正?;蚬铝⒌氖录……]我們不會逃避這個問題,我們必須承認事實。寄宿學校是我們國家實際存在的悲劇。孩子被從家里帶走,被送回來就受傷,或者根本回不了家。”事件發(fā)生后,原住民社區(qū)呼吁加拿大政府對官方數據中的全部130所寄宿學校進行詳細調查。加拿大政府宣布將提供2700萬美元幫助尋找死于寄宿學校的兒童。

2021年6月1日,加拿大安大略省渥太華,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就在一所原住民寄宿學校舊址發(fā)現215具兒童遺骸一事發(fā)表聲明。

寄宿學校

在歐洲殖民者將北美原住民趕出世代生活的領地的過程中,如果更多體現在美國直接的身體暴力上,那么很明顯加拿大在同化和技術吸收上投入更多(雖然也不乏暴力,到19世紀末,兩國的原住民政策開始越來越多的相互影響(Woolford &amp Gacek 2016))。加拿大的土著人數少,居住分散,抵抗能力相對較弱,從未發(fā)生過土著對歐洲殖民者的大規(guī)模武裝抵抗。1760年,英國取代法國獲得對加拿大的控制權后,對原住民實行所謂的“法治”政策。殖民當局和歷屆政府制定了反對土著人的法律,并與后者簽署了若干條約,以促進歐洲人的定居和資源開發(fā)計劃。經過各種談判和締結條約,土著人割讓、轉讓和出售了他們原來居住的、屬于加拿大政府的數百萬平方公里土地的權利,只為自己留下了約26000平方公里的保留地(蔣德順,2007)。

正是這段歷史,使得大多數(非土著)加拿大人持有“和平締造者”的神話,即作為“和平締造者”的歐洲定居者與加拿大土著之間的互動是完全友好和平的。他們深信自己國家的歷史敘事是一個“來自其他地方的人和已經生活在這里的人合作的故事”——除了少數邪惡的白人和少數抵抗逆境的土著,絕大多數土著張開雙臂擁抱歐洲人的到來,然后雙方通過和平簽署的法律條款和諧共處。2009年,時任總理的斯蒂芬·哈珀宣稱加拿大“從未有過殖民歷史”。

但實際上,加拿大作為大英帝國的一部分,是通過對原住民的剝奪和大規(guī)模消滅建立起來的。歐洲殖民者試圖解決所謂“印第安人問題”的過程充滿了欺詐、虐待和暴力,深深地打上了種族主義的烙印。和其他定居者一樣,原住民被視為劣等、落后、野蠻,可以被任意剝削和犧牲。這種殖民心態(tài)的負面影響延續(xù)至今。所以,一方面,遺骸事件再次打破了“和事佬”的神話;另一方面,寄宿學校制度,甚至是抹去原住民身份的暴行,都需要放在定居者殖民的框架下理解。

1879年,賓夕法尼亞州卡萊爾的寄宿學校成為美國500所寄宿學校的典范。受美國制度的影響,加拿大的寄宿學校最早出現在80年代中期,持續(xù)了一個多世紀。從殖民者的角度來看,土著同化教育的理念至少部分是“善意的”——教育者和政府、教會官員持家長式的態(tài)度,堅信自己知道什么對土著“最好”。在他們眼里,同化教育的目的是幫助土著更好地融入主流社會,適應白人主導的國家的生活。即使早期定居者與土著的接觸中包含了一些對土著的尊重和對他們利益的關心(比如雙方簽訂的很多條約中都有政府資助保留學校的條款),但這些尊重和關心很快就讓位于更具強制性的教育機制,然后是強制同化和文化破壞,寄宿學校就是其中的極端代表。

寄宿學校位于保留地之外,這迫使兒童與家人分離。為了完成這項義務教育任務,孩子們經常被印度事務官員或警察強行帶離家庭(印度法案賦予印度事務部門將孩子帶離家庭的權力)。土著兒童的父母往往強烈反對學校的這種“侵略性同化做法”,并稱這些學校是“對兒童來說極其危險的地方”。的確,許多寄宿學校健康狀況不佳,食物匱乏,醫(yī)療服務不足。“疾病和死亡是無處不在的危險”(麥克唐納和哈德森2012)。此外,《印第安人法》禁止土著人在沒有許可證的情況下離開保留地,并禁止他們在1951年之前雇用律師。這些限制阻止父母和家庭離開保留地去看望他們的孩子。孩子失蹤,學校一般不會通知監(jiān)護人。

寄宿學生的年齡從4、5歲到18、19歲不等,他們每年在學校度過10個月。在學校,他們面臨的同化教育主要是宗教灌輸和強迫勞動。學生上半天課,剩下半天是所謂的職業(yè)技能培訓,包括男生的鐵匠、木工或機械培訓,女生的縫紉、烹飪等家務培訓。通過切斷學生與他們文化傳統的聯系,寄宿學校試圖在他們畢業(yè)時把他們變成可塑的工薪階層。許多學校是專門為強迫土著兒童從事農業(yè)和機械工作而設立的,它們通常被稱為“體力勞動”學?;颉肮I(yè)”學校。由于缺乏資金,寄宿學校往往依靠學生的強迫勞動來進行學校的日常維修和維護。此外,學校監(jiān)管人員還會將女生“出租”給白人女性作為勞動力,以增加她們的收入來源。

聯邦政府與主流教會密切合作,共同管理寄宿學校。天主教會管理約60%的學校,圣公會管理約30%,其余由長老會、衛(wèi)理公會和聯合教會管理。從1984年到1950年代,5至16歲的土著兒童必須上學。從19世紀70年代到最后一所寄宿學校關閉的1996年,至少有15萬第一民族、梅蒂斯人和因紐特人的孩子在加拿大的寄宿學校上學(加拿大的土著由第一民族、梅蒂斯人和因紐特人組成,其中“第一民族”是加拿大除梅蒂斯人和因紐特人以外的幾個民族。大約80,000名前寄宿學校的學生今天仍然活著。

當地時間2021年6月6日,加拿大多倫多,千余人參加了反對加拿大種族滅絕黑暗歷史的示威游行。挖掘出215具兒童遺骸的土著寄宿學校創(chuàng)始人埃格頓·瑞爾森的雕像被抗議者推倒。

種族滅絕

加拿大原住民寄宿學校是種族滅絕制度嗎?現行《聯合國防止及懲治滅絕種族罪公約》(以下簡稱《公約》)對滅絕種族罪的定義1)強調“故意”全部或局部消滅某一民族、人種、種族或宗教團體;2)專注于“物理破壞”。在此基礎上,一些人認為寄宿學校的最初動機是“善意”,不存在“蓄意”消滅土著兒童,“肉體毀滅”從來不構成這些學校的主要議程。因此,寄宿學校不是一個種族滅絕的制度。但是,這樣的反駁在事實面前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首先,一些研究種族滅絕的學者指出,即使一開始沒有種族滅絕的意圖,只要政府意識到其政策可能帶來種族滅絕的后果但沒有加以阻止,就可以明確推斷出種族滅絕的意圖。在寄宿學校運作期間,有幾份報告稱,學校里的兒童遭到毆打、鞭打、剃頭、公開羞辱,并被關在禁閉室的一個小房間里長達幾個星期。政府和教會官員已經多次意識到這些問題,但他們從未采取任何措施來阻止或減少猖獗的虐待行為。

土著寄宿制學校與其說是學校,不如說是監(jiān)獄空房間——在這里,多種空策略和監(jiān)禁技術相互滲透,共同實施社會控制,達到強制同化的目的。從最初的以監(jiān)獄為藍本,到深深嵌入的基督教修道院策略(孩子們通過沉默、祈禱和儀式改造自己的靈魂);從一個類似阿甘本所謂的營地的學校環(huán)境,到一個以前是監(jiān)獄牢房的單獨監(jiān)禁室;從課堂上的殘酷懲罰,到男女分開的性別規(guī)訓,切斷傳統的性別關系和分工,強行灌輸歐洲的性別認同(例如上述對男孩和女孩的不同職業(yè)培訓,使接受培訓的孩子回到自己的社區(qū)后完全失去了傳統的謀生手段和性別角色認同),所有這些都把寄宿學校變成了監(jiān)禁空室(Woolford &amp Gacek 2016)。

其次,從理性和常識的角度來看,政策的后果往往比意圖更重要,寄宿學校制度對土著社區(qū)成員造成了嚴重的身心傷害,造成了毀滅性的后果,這是不爭的事實。根據2008年成立的加拿大國家真相與和解中心(NCTR)的數據,估計將有4,100名兒童死于加拿大土著寄宿學校。但這個數字是冰山一角,因為它來自現有的記錄,而很多學生的死亡沒有記錄,教會的一些記錄也沒有公開。

研究表明,寄宿學校學生及其家庭的身體、心理和情緒健康狀況比從未經歷過寄宿學校的學生更差(維爾克、馬爾特比、庫克2017)。資金不足,物資匱乏,醫(yī)療服務短缺,房間擁擠空,通風不暢,衛(wèi)生條件差,再加上普遍的虐待,往往使寄宿學校成為一個死亡率非常高的致命環(huán)境。主要死因是肺結核,而寄宿學校因為狹小空的房間和衛(wèi)生條件,可謂是肺結核的溫床。此外,艾滋病、糖尿病、丙肝、慢性頭痛、關節(jié)炎、過敏和性傳播疾病等慢性病和傳染病也在寄宿學校肆虐。除了身體健康,心理健康(尤其是情緒健康)被認為是寄宿學校學生最常被侵犯的健康領域。許多孩子在學校受到虐待會造成長期后果。暴力傾向、抑郁、成癮行為、藥物濫用、自殺行為等。都是最常見的癥狀(產生了“寄宿學校綜合癥”這個專業(yè)術語來指代),其影響甚至超越了個體,進入了代際傳遞的惡性循環(huán)。

幸存的學生在與家人分離多年后返回家園,他們與自己的社區(qū)疏遠,因為他們在學校被剝奪了傳統語言和文化。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沒有得到他們所需要的健康的關系和關懷,也沒有學會任何撫養(yǎng)孩子的技能,導致暴力和心理健康問題的惡性循環(huán)代代相傳,幸存者的家庭和后代備受困擾?!暗谝幻褡濉鄙鐓^(qū)的代際創(chuàng)傷反映在今天的統計數據中:40,000名兒童被寄養(yǎng),青年自殺率是全國平均水平的5至7倍,吸毒成癮與監(jiān)禁的比率異常高。

此外,雖然現行公約中對種族滅絕的定義側重于“肉體上的毀滅”,但在拉斐爾·萊姆金最初的設想中,“文化上的種族滅絕”構成了種族滅絕的重要組成部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國際法中沒有明確的種族滅絕的名稱。萊姆金在《軸心國占領歐洲后的統治》一書中首次提出“種族滅絕”這一法律術語,并通過自己的積極游說,促使聯合國大會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通過譴責種族滅絕的決議,為種族滅絕的命名和公約的創(chuàng)立做出了巨大貢獻。認為萊姆金的物理、文化、生物的滅絕技術是相互重疊的,而不是相互獨立的,現實中往往是不可分割的。在他最初的構想中,文化滅絕包括“即使在私人交往中也禁止使用傳統語言”和“強行將本群體的子女轉移到另一群體”等五種行為。以“文化上扼殺原住民”為己任的寄宿學校制度,顯然完全符合這個定義。它極大地破壞了土著人的文化以及他們的個人和社區(qū)生活。1920年,印第安事務部副部長鄧肯·坎貝爾·斯科特曾說,“我想擺脫印第安人問題[……]我們的目標是繼續(xù)下去,直到加拿大沒有一個印第安人沒有被吸收進我們的政治體系,直到不再有印第安人問題和印第安人事務?!比欢煌盏脑∶癫]有過上承諾的生活。他們失去了傳統的謀生手段,主要以工人和仆人的身份進入主流白人社會,處于經濟等級的最底層,根本無法與歐洲殖民者爭奪工作。

綜上所述,我們不應該只看到加拿大原住民寄宿學校制度與現行公約中種族滅絕定義的細微差別。相反,寄宿學校的悲劇對擴大對(文化)種族滅絕的理解提出了迫切的要求。寄宿學校通過一整套的管教和監(jiān)禁技術,使土著社區(qū)遭受身體虐待、心理創(chuàng)傷、代際暴力和文化瓦解的毀滅性后果,這無疑是一種種族滅絕制度。

“真相與和解”

2008年6月11日,時任加拿大總理的斯蒂芬·哈珀(stephen harper)在議會向土著寄宿學校發(fā)表正式道歉聲明時說:“政府現在意識到,印度寄宿學校政策的后果是非常負面的,對土著文化、遺產和語言產生了持久的破壞性影響。盡管一些前寄宿學校的學生積極評價他們的學校經歷,但這些積極的敘述遠不及無助兒童遭受情感、身體和性虐待并被迫與家人和社區(qū)分離的悲慘故事。印度寄宿學校的遺產導致了許多社區(qū)的社會問題,這些問題一直持續(xù)到今天。數以千計的幸存者站出來公開講述他們遭受的虐待,這需要巨大的勇氣[……]這種經歷的負擔已經壓在你們肩上太久了。作為政府和國家,這個包袱應該由我們來承擔。在加拿大,導致印度寄宿學校制度的環(huán)境和心態(tài)將不再盛行。很長一段時間,你一直在努力從這段經歷中恢復過來。從非?,F實的意義上來說,我們現在正在加入你們的旅程?!?/p>

早在1986年,參與管理寄宿學校的聯合教會就發(fā)表了道歉聲明(大多數負責寄宿學校制度的教會至今都做出了正式道歉,但天主教會至今拒絕道歉)。1998年,聯邦政府發(fā)表和解聲明,設立了3.5億美元的“療傷基金”。2008年,哈珀政府在議會正式道歉,對其錯誤表示遺憾。啟動了獨立評估程序,對幸存者進行賠償。2009年,真相與和解委員會(TRC)開始收集相關聲明,并于2015年發(fā)表了一份報告,其中包括94項行動呼吁。

然而,雖然政府似乎為“和解”做了很多努力(道歉、賠償、調查),但真正的和解還遠未到來。2020年,在真相與和解委員會報告發(fā)布五年后,委員會成員承認94項行動倡議”失敗”。幸存者日益減少,對原住民社區(qū)承諾的真正改變并沒有到來,保護區(qū)的貧困狀況依舊,資源搶奪的步伐日益加快。使得寄宿制學校制度產生的更廣泛的殖民心態(tài)和制度背景,根本沒有觸及。有些人認為,除非土著人民的自決權得到承認,條約得到履行,被占領的土地和資源得到歸還,社會、經濟、衛(wèi)生和教育權利得到實質性尊重,否則不會有真正的和解。一些人擔心,幸存者說出真相或公開目睹個人遭受虐待和創(chuàng)傷的經歷只會被公眾作為奇觀消費,對發(fā)展負責任的歷史教育、改善原住民生活和推進社會正義議程不會有任何實質性幫助。

孩子遺體事件發(fā)生后,人們仍然沒有看到真正的和解信號。加拿大左翼將特魯多的聲明和回應稱為“鱷魚的眼淚”,稱這代表了政府一貫的做法,即做出“模糊的承諾”,而不提供具體的實施細節(jié)。來自政府的物質補償(聯邦政府迄今已向寄宿學校受害者支付超過40億美元的補償,在今年的預算中,自由黨承諾在5年內向原住民社區(qū)提供180億美元的補償)也被左派視為自由黨“收買”和解的嘗試。巨額補償未能改善保護區(qū)內外土著人民的生活質量。保護區(qū)80%以上的中位收入在貧困線以下,全國土著居民的中位收入比非土著居民低30%。近一半的保護區(qū)需要新建學校,超過40%的保護區(qū)房屋急需維修。

值得一提的是,寄宿學校的幽靈今天依然存在。原住民雖然只占全國人口的5%,但卻占加拿大監(jiān)獄人口的30%,比非原住民的入獄率高出10倍。自2010年4月以來,原住民的監(jiān)禁率上升了近44%,而同期非原住民的監(jiān)禁率下降了13.7%。這種情況導致加拿大一家媒體在2016年將加拿大監(jiān)獄稱為“新寄宿學?!薄?/p>

加拿大的馬克思主義運動強調,經過幾個世紀的剝削、虐待和種族滅絕,土著人、他們的剝削者和國家之間不存在和解的真正可能性,只要資本主義繼續(xù)統治,犯罪就將繼續(xù)。虛偽的道德態(tài)度和表面的物質補償,都不足以讓原住民對自己奪走的一切和解。只要土著人民的條約權利繼續(xù)被踐踏,資本繼續(xù)從他們身上榨取剩余價值,資源繼續(xù)從他們的土地上被掠奪,“和解”就只能是一個煙幕。他們呼吁立即停止侵犯土著土地和權利的工業(yè)項目,并利用項目資金解決土著社區(qū)的基礎設施危機。此外,原住民發(fā)動的斗爭運動需要與廣泛的勞工運動結盟,將反壓迫與反剝削結合起來。

追求“真相”,達成“和解”,不僅需要政治行動和政策變化,也對歷史敘事、認識論和知識生產提出了深刻的非殖民化要求。如前所述,根據很多非原住民熟悉的歷史敘事,相比美國的暴力,加拿大的定居過程相對和平。歐洲人和土著人簽訂條約,避免了戰(zhàn)爭,帶來了法律和秩序,制定了善意的政策(雖然最后出了問題)拯救“野蠻人”,通過文明教育解決“印第安人問題”。正是這種家長式的殖民心態(tài),推動了掠奪土著土地和資源的進程,推動了以寄宿學校為代表的義務教育政策的實施。這種家長式的殖民話語貫穿了從19世紀殖民者與原住民簽訂條約到當代“和解”敘事的整個歷史,并持續(xù)影響著原住民與殖民者的關系。這種對原住民的異化,使得定居者忽視了原住民在處理沖突、實現和平中所付出的歷史努力和巨大犧牲,以及日常原住民-定居者關系中滲透著直接身體暴力的暴力運作機制(如種族主義、文化霸權、社會控制、權力和特權),從而忽視了自身的非殖民化需求。只要殖民者仍然持有政治和道德上的優(yōu)越感,把自己視為和平締造者的后代,把原住民客觀化為亟待解決的“問題”,充當“什么對原住民最好”的仲裁者,那么無論他們如何構想“和解”,本質上都是在重復殖民話語。

打破殖民神話需要回歸原住民的歷史主體性。被長期以來主流的和平締造者版本歷史所覆蓋,有豐富的反敘事)——來自原住民——關于他們的治理制度、語言、儀式、法律和知識體系,他們反抗殖民主義的力量和韌性,以及他們與定居者的外交活動和和平實踐的歷史敘事。非土著人必須正視他們根深蒂固的殖民心態(tài)、道德冷漠和歷史無知,了解土著人豐富的歷史遺產,追溯交織在加拿大歷史結構中的殖民暴力的不間斷線索,為土著人提供非殖民化空。要實現這一目標,不僅需要改革歷史教育的課程和教學,還需要探索敘事、對話、神話、儀式和表演實踐在解決沖突和啟動研究變革中的作用。呼吁這種真正的跨學科合作——沖突解決學者、參與條約談判和權利主張過程的實踐者、研究土著-定居者關系和沖突的歷史學家、關注當地知識和當地實踐的人類學家以及關注公共歷史教育的教育者之間持續(xù)的跨學科對話(Regan 2010)。這種徹底的殖民解決既是尋求“真相”的要求,也是達成“和解”的前提。

“引用政治”

佐伊·托德(Zoe Todd)是研究加拿大原住民(梅蒂斯)的女權主義學者。2013年,她滿懷興奮地飛往愛丁堡大學,聆聽仰慕已久的布魯諾·拉圖爾關于自然宗教、氣候問題、世界政治和共同行動的演講。隨著講座的展開,托德發(fā)現拉圖爾的問題和思想與因紐特人的宇宙觀和法律秩序非常相似,因此她期待拉圖爾在講座中提到土著人豐富的思想遺產——畢竟,由于拉圖爾在研究和作品中引用了希臘神話中的大地女神蓋亞。拉圖爾的大氣科學家洛夫洛克的“蓋亞”理論被引入,以理解生命現象與地球之間的復雜相互作用,這一概念批判了西方傳統的整體主義、客觀主義和上帝的自然觀,并通過構建非整體主義的聯系,呼吁在氣候和環(huán)境問題上采取局部行動。然后他應該還知道因紐特人的“Sila”概念,意思差不多(“生命氣息”和“氣候”的意思),它融合了知識、生命托德等整個講座。然而,拉圖爾沒有提到強調關系的土著宇宙觀,也沒有贊揚幾千年來土著思想家和行動者與“有感覺的環(huán)境”之間的互動,或者他們關于氣候是組織行動的關鍵點的洞察力。滿懷失望的Todd在提問環(huán)節(jié)結束前就離開了演講會場(Todd 2016)。

托德的失望與其說是針對拉圖爾本人,不如說是針對他更廣泛的學術實踐。她感到失望的是,歐美(尤其是歐洲)很少有學者以直接、清晰、當代、負責、有意義的方式引用和談論原住民的思想(家園)。學者在引用原住民的想法時,過于依賴一個白人學術明星的解釋和過濾是很常見的。原住民或作為抽象的文化身份服務于歐美的知識生產,或在研究認知中作為“研究對象”或模糊的“合作者”出現。

在人類學中,本體論轉向、多物種轉向、后人文主義、人類世、行動者網絡理論、宇宙政治,這些最熱的理論框架和研究趨勢可以說是受全世界土著民族思想體系影響和啟發(fā)最深的,但許多歐美學者卻未能對創(chuàng)造、實踐和維護這些本土知識的土著民族給予應有的認可。相反,大家崇敬的對象往往是歐洲的思想家,因為ta(通常是男性)“重新發(fā)現”或“重新闡明”了幾千年來實踐的土著智慧,比如對環(huán)境/氣候的關系理解。這種抹殺原住民主體性的學術實踐,使得學者們不自覺地回避與當代原住民學者和思想的直接接觸,而滿足于按部就班地與180年前的經典人類學文本或數百年前的哲學文本對話。

因此,在非殖民化和“本體自決”占據核心地位的人類學學科中,殖民主義的影子依然存在。這種結構性問題通過引用實踐不斷重現,即白人(男性)學者的著作和理論值得引用。面對這種“引用政治”,我們需要“引用抵抗”(Ahmed 2013):從直接、負責任地引用土著人的思想(家園),到確保土著人在學術機構中的知識存在;從關注以尊重的態(tài)度與原住民打交道的學者,充分肯定原住民的法律、敘事、哲學和知識體系,到反思白人學者微妙卻普遍的學術特權;從毫不含糊地承認原住民的政治處境和主體性,到尊重他們爭取自決和主權的斗爭——畢竟原住民的思想不僅是可供借鑒的理論來源,更是生活和實踐的體系。他們通過自己的本體論、認識論和法律秩序來爭取自決和主權。

殖民時代并不遙遠,孕育它的條件并沒有消失。托德寫道,歐美學術界傾向于討論“后殖民主義”,但在加拿大,“我向你保證,我們毫無疑問仍在經歷殖民主義”。

參考數據

https://www . un . org/zh/documents/treaty/files/OHCHR-1948 . shtml

https://feministkilljoys . com/2013/09/11/making-feminist-points/

https://www . the guardian . com/world/2021/may/28/Canada-remains-indigenous-children-mask-graves

https://www . counter fire . org/articles/opinion/22353-Canada-kam loops-morbid-resident-legacy-of-colonialism

https://www . NBC news . com/news/world/Canada-pressured-find-all-unmarked-indigenous-graves-after-children-s-n 1269456

https://Marxist . ca/article/mass-grave-at-former-kam loops-resident-school-exposes-crimes-of-colonization

https://www . wbur . org/hereandnow/2021/06/03/indigenous-kids-Canada

蔣德順。加拿大土著人的維權之路——解讀“土著權利”和“條約權利”[J]。世界民族,2007(05):79-86。

雷根,波萊特。不安的定居者內部:印度寄宿學校,真相,和解在加拿大。溫哥華:UBC出版社,2010年。

麥克唐納,大衛(wèi)b,和格雷厄姆哈德森。2012.”種族滅絕問題和加拿大的印度寄宿學校.”加拿大政治科學雜志。45 (2): 427–49.

托德佐伊。2016.“一個本土女權主義者的本體論轉向:‘本體論’不過是殖民主義的另一種說法:一個本土女權主義者的本體論轉向?!睔v史社會學雜志。29 (1): 4–22.

伍爾福德、安德魯和詹姆斯·加塞克。2016.”種族滅絕和加拿大的印第安寄宿學校.”懲罰& amp社會。18 (4): 400–419.

維爾克、皮奧特、阿拉娜·馬爾特比和馬丁·庫克。2017.“寄宿學校及其對加拿大土著人健康和福祉的影響——一項范圍界定審查。”公共衛(wèi)生評論。38 (1).

編輯:秦無

網上報名
  • 姓名:
  • 專業(yè):
  • 層次: ??分數:
  • 電話:
  • QQ/微信:
  • 地址:

文中圖片素材來源網絡,如有侵權請聯系644062549@qq.com刪除

轉載注明出處:http://www.tengyi6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