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3月，劉芳進入了一家在線教育機構VIPKID。當時，VIPKID剛剛上線半年多時間，但因在教育行業(yè)率先推出北美外教一對一教學，迅速在業(yè)界上掀起了一股熱潮。
劉芳成為VIPKID的第一位輔導老師，她的工作職責包括為學員排課，幫助選外教，了解學員學情并針對性輔導等。當時，不僅劉芳本人，即使在整個教育培訓行業(yè)，輔導老師都是一個全新的角色。她們既不是授課教師，又不同于客服，對于工作職責，更多人愿意簡單描述為“服務”。
幾乎與劉芳同時，杜炳霏成為學而思網校的一名班主任老師，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當時，在線直播大班網課模式興起，動輒幾千人在線的大班網課，更需要采取“雙師”模式進行個性化輔導，班主任老師成為在線教育的標配。
7月6日，人社部聯合國家市場監(jiān)管總局、國家統(tǒng)計局發(fā)布9個新職業(yè)，其中包括在線學習服務師，這是指運用數字化學習平臺（工具），為學習者提供個性、精準、及時、有效的學習規(guī)劃、學習指導、支持服務和評價反饋的人員。
一名在線教育機構負責人對記者表示，他估計行業(yè)內在線學習服務師的規(guī)模已達千萬人。
招聘季，在線教育機構掀起了一股招聘輔導老師的旋風，一些頭部機構的招聘規(guī)模預計高達萬人。但K12在線教育輔導老師也被認為是大學畢業(yè)生的“血汗工廠”，被貼上了熬夜加班、工作繁瑣、收入低等標簽。對于廣大大學畢業(yè)生來說，這究竟是一份什么樣的新職業(yè)？
主要職責是服務
劉芳以前的工作是在線下教育機構做規(guī)劃師，也就是幫家長為學員做課程規(guī)劃，這與她現在的工作有些類似。不同的是，在線教學環(huán)境下，輔導老師事實上成了家長、學員與教育機構之間的橋梁。
“孩子報名以后，我們會通過觀看孩子的試聽課視頻，與家長溝通等方式，一方面給家長介紹課程，另一方面給孩子的英語水平定級，并根據目前的水平和時間安排介紹外教?！眲⒎颊f。
在學員學習過程中，輔導老師也需要觀看上課視頻掌握學生學情?！皩W生有哪些亮點值得鼓勵，出現哪些問題需要克服，都得和家長或學生本人溝通?！眲⒎冀榻B，平均下來每名學員每個月要溝通一次。
這是一個服務性很強的職業(yè)，當出現軟件升級不知道怎么操作，想給孩子換個老師或不同級別的課程時，家長都會來找輔導老師。家長投訴對輔導老師的考核也極為關鍵，關系著是否會被罰績效，甚至被換班。
杜炳霏也介紹，她會與學員一起跟班上課?！爱吘怪髦v老師面對的學員很多，無法照顧到每個學員，如果上課時我能夠多與學員互動，學習體驗會很不一樣。”
劉芳目前輔導的學員人數在300人左右，有很多學員已經帶了四五年，甚至孩子小升初要注意什么事項，要不要去國外讀高中這樣的問題，家長也會咨詢輔導老師的意見。
作為在線教育班主任老師，杜炳霏的工作時間比較特殊，她下午1點半上班，晚上9點半下班?！耙驗楹艽蟛糠止ぷ鲀热菔桥c家長溝通，而晚上是家長最空閑的時候?！卑滋斐烁嗌险n，她還要參加集體備課。
目前正是K12機構的教學空檔期，春季班已經結束，暑假班還沒開始，但班主任老師卻沒閑著。
“我們會和暑期班學員一對一視頻交流，了解他們關注什么，提前熟悉，這樣的交流更有溫度?！倍疟f。
需要在晚上工作，又要與孩子打成一片，杜炳霏說，也許這正適合“95后”的生活習慣。杜炳霏1995年出生，在同事中已經是一名經驗豐富的班主任老師了。
這是個瑣碎的工作，劉芳一方面要學習公司的各種新課程，另一方面要和家長保持頻繁溝通?！凹皶r回復家長的問題非常重要，會讓家長覺得有安全和滿意感，所以我們對回復及時率有要求，即使是周末也要保證，因為家長平時上班比較忙，周末是他們有空閑與老師交流的時候?！?/span>
“95后”的新選擇
盡管剛剛興起，但在線學習服務師已經成為一個熱門的招聘崗位。在2021年春招季，一些頭部在線教育公司都推出了萬人招聘計劃，輔導老師在其中占相當比重。
麥可思研究院近日發(fā)布的《2021年中國大學生就業(yè)報告》顯示，2019屆本科畢業(yè)生就業(yè)比例最大的行業(yè)類是教育業(yè)，就業(yè)比例達15.9%。具體來看，在“教育業(yè)”的就業(yè)增長主要是“民辦中小學及教輔機構”，就業(yè)比例達7.6%，且較2017屆增長了20.6%。
畢業(yè)生涌入教育培訓行業(yè)的趨勢還將繼續(xù)。麥可思研究院報告顯示，教育培訓人員位列2019屆本科畢業(yè)生社會需求量較大的職業(yè)的第9位，在它前面，除了教師只有文員、會計、互聯網開發(fā)人員這樣各行業(yè)都需要的職業(yè)。
在線教育相比于普通教師的職業(yè)優(yōu)勢也已經體現出來。長期以來，教師在社會公眾中的印象都是工作穩(wěn)定但收入不高。根據麥可思研究院的調查，2016屆本科畢業(yè)生從事的三年后月收入較低的職業(yè)類中，中小學教育排在第二位，月收入只有5918元，比全國本科平均月收入少1963元。比中小學教育收入還低的是幼兒與學前教育，月收入只有5669元。
不過，在2019屆本科畢業(yè)生從事的半年后月收入較高的前50位職業(yè)中，出現了在線教育講師這個職業(yè)，月收入為5730元，比全國平均水平高290元。在前幾屆統(tǒng)計中，這個職業(yè)從未上榜，也或許因為沒有足夠的樣本數量而未被統(tǒng)計。
在線教育輔導老師迅速得到大學畢業(yè)生的熱捧，除了招聘規(guī)模較大，還與其招聘條件有關。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梳理發(fā)現，學而思網校、跟誰學、猿輔導、作業(yè)幫招聘的大量輔導老師崗位，全部不限專業(yè)。這無疑大大提高了輔導老師在招聘市場的“滲透率”。
此外，這些頭部在線教育機構已經完成了在新一線城市或二線城市的布局，招聘的輔導老師也主要布局在武漢、鄭州、南京、合肥、杭州、石家莊、太原、南昌等城市。這些城市的生活成本相比于一線城市較低，但生活舒適度和未來職業(yè)發(fā)展空間良好，對于“95后”畢業(yè)生是不錯的選擇。
只不過，水漲船高之下，頭部公司的招聘門檻已經提高了。跟誰學創(chuàng)始人陳向東今年6月公開介紹，“今年我們校招輔導老師時，只招大學前20%的學生，并且很多時候我們的面試通過率只有10%?！睂W而思網校在招聘時則已經不設固定通過率。
新職業(yè)能否長期穩(wěn)定
“太累了，感覺身體吃不消?！睅滋烨巴蹯牛ɑ囊患以诰€教育機構離職了。她在去年春天上大四時，通過校園春招到這家機構做輔導老師。
陳向東今年6月時也曾公開表示，“行業(yè)中都知道跟誰學的輔導老師是最奮斗、最拼搏的，不少報道中都用‘見過夜里12點的西二旗’形容。為什么我們的輔導老師是最拼的輔導老師？對于一個大學本科畢業(yè)生，第一年工作做得好，年薪肯定不止10萬，我們做得最好的輔導老師，一個月能拿到4萬塊錢?！?/span>
“對于剛剛工作的畢業(yè)生來說，輔導老師的收入確實可以，只要你愿意拼，會搞銷售，工資不會低?！蓖蹯耪f。其中的關鍵在于續(xù)報率這個考核指標，也就是輔導老師的學員有多少續(xù)報了以后的課程。
但她覺得，自己曾經工作的機構對畢業(yè)生并不友好?！皺C構往往把暑假、寒假特價班的學員分配給新入職的輔導老師，這些家長的續(xù)報意愿并不強。”
在日趨激烈的行業(yè)競爭下，頭部K12在線教育機構將特價課從49元下調到了9元，虧損售課的目的，是為了留住報名學員完成續(xù)報?！暗?元的超低價格下，很多家長只是體驗一下，并不愿意續(xù)報正價課?！蓖蹯耪f。
這也體現了在線學習服務師身份的復雜性，他們不僅進行教學，提供服務，還有一定的市場職能。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認為，“在線學習服務師這個新職業(yè)能否穩(wěn)定、長期存在，還有賴于在線教育行業(yè)的發(fā)展。以往開展電化教育時，也催生了專門從事相關業(yè)務的人，但最終沒能固定成為一個職業(yè)?！?/span>
他認為，人社部等部門推出在線學習服務師這個新職業(yè)，更多是在目前的就業(yè)形勢下，引導就業(yè)的方向。
近年來國家推動在線教育規(guī)范發(fā)展，一個問題隨即出現。教育部等六部門《關于規(guī)范校外線上培訓的實施意見》要求，從事語文、數學、英語、思想政治、歷史、地理、物理、化學、生物等學科知識培訓的人員應當具有國家規(guī)定的相應教師資格。但這是否應該包括輔導教師？
在線學習服務師這個全新名稱的提出，或將把輔導老師確定為教師之外的獨立崗位。儲朝暉也認為，“如果這個新職業(yè)不能穩(wěn)定下來，也沒辦法要求從業(yè)人員考取相關資質，至于能否針對在線學習服務師制定專門的從業(yè)資質標準，更需要一個過程。”
劉芳告訴記者，她希望在輔導老師崗位上一直做下去，并沒覺得自己要比作為主講教師的那些北美外教低一等，而只是角色不同?！拔矣X得應該讓專業(yè)的人去做專業(yè)的事，誰擅長什么就去做什么?！?/span>
“剛入職時，因為自己年輕，主講老師是自己的前輩，心里確實覺得自己不如主講老師。但現在，我覺得班主任老師與主講老師的價值不能直接對比，我現在很自信，因為很多孩子是因為喜歡班主任老師而留下來繼續(xù)學習?！倍疟f。
本期編輯 黎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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